把稳住制造业人才提到应有的高度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评论员/闫肖锋
发于2020.8.10总第959期《中国新闻周刊》
“年轻人宁愿送外卖,也不愿去制造业怎么办?”这是本刊总第957期封面报道提出的当下命题,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共鸣。
曾几何时,去沿海地区工厂打工是内地待业青年的首选,如今,到大城市送快递、送外卖,则成为越来越多年轻人的优先选项。为什么年轻人不愿意进工厂?收入是影响就业意愿的最大因素。然而制造业招不到工人,工资低并非唯一原因,除此之外还有劳动强度大、工作性质单调且得不到尊重等因素。相比之下,骑手的工作具有时间自由、多劳多得的优点,这对年轻一代有很大的吸引力。
从个人权益和尊严方面考量,新一代农民工已经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任劳任怨、“招之即来,挥之即去”,他们的参照系和期望值是与城里的同龄人“对标”的。此外,更关键的是,从事制造业没有什么前途,从学徒到成为技术骨干的时间太长、成本太高,且日益受到自动化机器人的威胁,风险高、时间成本大,谁还愿意干呢?
在现实中,制造业高级技工稀缺的局面存在已久。一边是企业为“技工荒”而头疼,另一边是收入相对较高的技工仍难成为年轻人的职业优先选项。虽然企业愿意在工资福利方面向高级技工“多支付一些”,愿意高价到劳动力市场上去“挖人”,但技工岗位仍没有长远的吸引力。
社会各界呼吁重视职业技术教育,但对高级技工培养成本估算的结论是:即使上技校的学费由政府全额补贴,务工者要想把因上技校少挣的钱赚回来,毕业后至少需要从事本行工作8~10年。而当外卖骑手则有“短平快”的优势:“先干着,攒点钱,以后回老家开个小店。”
然而,从国家发展总体的角度来看,第二产业仍是中国经济的重要支柱,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,能为社会带来高附加值和高就业率的,仍要靠制造业,尤其是高端制造业。从劳动力分配的角度出发,我们必须直面当前的制造业危机。最近,企业家曹德旺、任正非均提醒说:“要警惕全球产业链去中国化!”带来这一危机的原因包括:中国劳动力成本的提升,优惠政策的减少,西方对中国的经济打压,以及来自新兴工业国如越南、印度的竞争。
在这一大背景下,年轻人不愿进工厂固然是他们的个人选择,但国家必须在更高层面、更长远目标上作出战略抉择。丢掉中国制造、听任产业链外移,就是丢失立国之本,就可能丧失长远的核心竞争力。我们一方面要尊重年轻人的职业选择,另一方面也必须在政策层面加以引导,比如减税让利(包括减少社保费率),增加职业培训(包括农民工的技能培训),以及改革户籍制度(包括让积分制向技术工人倾斜)等等。总之,要为企业创造有利条件,让产业升级的同时让劳动者也有职业升级的机会。
必须看到,人类未来的工厂将逐步自动化、智能化,工人就是工程师,薪水待遇应高于社会平均收入水平。中国应当参照制造业翘楚德国的教育双轨制,从初中开始就分化劳动力,技工教育和高等教育各走一边,做到高级技工的收入和社会声望不亚于大学教授。只有进行这样的系统性变革,才能稳住制造业人才,让中国从制造业大国走向制造业强国。
《中国新闻周刊》2020年第29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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